每天早上7点,我都到我家附近的公交车站乘车去上班。我工作单位是个不大的旅游公司,位于我所在城市的另一端。我在公司负责向赴温带国家旅游的富裕的克里米亚人发售各种旅游证件。
半年间,每天我所在车站对面的车站总是站着一位姑娘。这姑娘好像没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地方,所以,很长时间我对她都完全没有在意。我想,嗯,姑娘独自在那儿站着,随她站去吧。我是个烟鬼,离了烟便活不了俩钟头,于是我就有机会仔细观察她。我清楚地记得那一天,早春的清晨黑蒙蒙的,天空飘洒着令人讨厌的毛毛细雨,但我没有带雨伞(这种天,我通常戴风帽即已足够)。我站在车站遮棚下,趁着等车的工夫,开始抽起这天清早的第一支香烟。但这次不知为何,迟迟不见车开来。我百无聊赖,于是开始看车站对面。这个奇怪的姑娘站在那里。记得当时我想“她的雨伞多别致呀”,因为姑娘本人身着深灰色大衣和黑色牛仔裤,脚蹬没膝深筒平底黑漆皮靴。她身上好像没什么使人感兴趣的地方,但我仔细打量她的面容,却又被什么深深地触动了。这姑娘椭圆形的面庞端庄清秀、白皙如玉,但两颊红晕,很有“俄范儿”。她黑油油、直溜溜的秀发几乎垂至胸下,偏分的刘海稍稍遮盖了她的右眉,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配她再合适不过了。然而,让我感到惊奇的并不是她的外貌,因为对我们俄罗斯的姑娘来说,她这样的很常见。令我惊叹不已的是她头顶上的那把雨伞—伞面由透明的蓝色胶布做成。自那天以后,我常常留意观察这姑娘,觉得她越来越漂亮和撩人。下雨时,她总是躲在自己的蓝雨伞下面,因此我从心里叫她“打蓝雨伞的姑娘”。自此,每当这姑娘出现在对面车站的时候,我总是一边抽我早上的第一支香烟,一边注意观察这陌生的姑娘,猜她叫什么名字。不知为什么,我认定她叫斯维特(意即阳光、纯洁。—译注),或者伊拉(意为平和、宁静。—译注)—这两个名字与她的外表很契合。远望这美丽的姑娘,立即令人心怡神悦,不由得打心底深处发出由衷的赞叹。我很想去同她认识一下,却又一再拖延。我想更深入地了解这姑娘,可怎么也下不了决心,过街去见她。当时我觉得只要能隔街看见这位黑发女神,远远地欣赏她就够了。“打蓝雨伞的姑娘”好像全然没有注意到我:她心无旁骛,常常戴着耳机专心地听音乐,其间只是从大衣、夹克或西服上衣兜里掏出米黄色手机(兴许是要找所需歌曲,或者发短信)。
夏天,大约是7月初,我最终决定要去认识一下这姑娘。一个星期三的早上,太阳已经出来了。阳光下,我这位陌生姑娘显得格外漂亮。她身着齐膝的黑裙子和端庄的白衬衫,脚穿矮跟黑鞋。姑娘的头发还像平时一样散披着,手里拎着一个装有笔记本电脑的黑提包。6月初我第一次看见她这种穿着时,不知为什么当即猜想她很可能是位公司白领。我坐的这路车又一次姗姗来迟。这天清早,我抽完一支烟,正想要过街去认识这位奇怪的“打蓝雨伞的姑娘”,但突然发现原以为是空的烟盒里面居然还有一支香烟。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抽出这支烟,在手里搓了搓,心想现在是扔掉这支烟,赶快去认识这美女呢,还是抽完烟后再走向街对面。这时,我忽然觉得将这么一整支烟平白丢进垃圾筒里怪可惜的。我掏出打火机,抽剩下的最后这支烟。我吞云吐雾,刚抽到半截,就见街对面的32路车进站了。我这位陌生姑娘每天上班搭乘的正是这路车。车驶离车站之后,姑娘已不见踪影。我眼巴巴地望着那渐行渐远的32路车,狠狠地骂了一声。我打定主意,明天一定要过街去认识那姑娘。
每天早上7点,我都到我家附近的公交车站乘车去上班。我工作单位是个不大的旅游公司,位于我所在城市的另一端。我在公司负责向赴温带国家旅游的富裕的克里米亚人发售各种旅游证件。
半年间,每天我所在车站对面的车站总是站着一位姑娘。这姑娘好像没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地方,所以,很长时间我对她都完全没有在意。我想,嗯,姑娘独自在那儿站着,随她站去吧。我是个烟鬼,离了烟便活不了俩钟头,于是我就有机会仔细观察她。我清楚地记得那一天,早春的清晨黑蒙蒙的,天空飘洒着令人讨厌的毛毛细雨,但我没有带雨伞(这种天,我通常戴风帽即已足够)。我站在车站遮棚下,趁着等车的工夫,开始抽起这天清早的第一支香烟。但这次不知为何,迟迟不见车开来。我百无聊赖,于是开始看车站对面。这个奇怪的姑娘站在那里。记得当时我想“她的雨伞多别致呀”,因为姑娘本人身着深灰色大衣和黑色牛仔裤,脚蹬没膝深筒平底黑漆皮靴。她身上好像没什么使人感兴趣的地方,但我仔细打量她的面容,却又被什么深深地触动了。这姑娘椭圆形的面庞端庄清秀、白皙如玉,但两颊红晕,很有“俄范儿”。她黑油油、直溜溜的秀发几乎垂至胸下,偏分的刘海稍稍遮盖了她的右眉,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配她再合适不过了。然而,让我感到惊奇的并不是她的外貌,因为对我们俄罗斯的姑娘来说,她这样的很常见。令我惊叹不已的是她头顶上的那把雨伞—伞面由透明的蓝色胶布做成。自那天以后,我常常留意观察这姑娘,觉得她越来越漂亮和撩人。下雨时,她总是躲在自己的蓝雨伞下面,因此我从心里叫她“打蓝雨伞的姑娘”。自此,每当这姑娘出现在对面车站的时候,我总是一边抽我早上的第一支香烟,一边注意观察这陌生的姑娘,猜她叫什么名字。不知为什么,我认定她叫斯维特(意即阳光、纯洁。—译注),或者伊拉(意为平和、宁静。—译注)—这两个名字与她的外表很契合。远望这美丽的姑娘,立即令人心怡神悦,不由得打心底深处发出由衷的赞叹。我很想去同她认识一下,却又一再拖延。我想更深入地了解这姑娘,可怎么也下不了决心,过街去见她。当时我觉得只要能隔街看见这位黑发女神,远远地欣赏她就够了。“打蓝雨伞的姑娘”好像全然没有注意到我:她心无旁骛,常常戴着耳机专心地听音乐,其间只是从大衣、夹克或西服上衣兜里掏出米黄色手机(兴许是要找所需歌曲,或者发短信)。
夏天,大约是7月初,我最终决定要去认识一下这姑娘。一个星期三的早上,太阳已经出来了。阳光下,我这位陌生姑娘显得格外漂亮。她身着齐膝的黑裙子和端庄的白衬衫,脚穿矮跟黑鞋。姑娘的头发还像平时一样散披着,手里拎着一个装有笔记本电脑的黑提包。6月初我第一次看见她这种穿着时,不知为什么当即猜想她很可能是位公司白领。我坐的这路车又一次姗姗来迟。这天清早,我抽完一支烟,正想要过街去认识这位奇怪的“打蓝雨伞的姑娘”,但突然发现原以为是空的烟盒里面居然还有一支香烟。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抽出这支烟,在手里搓了搓,心想现在是扔掉这支烟,赶快去认识这美女呢,还是抽完烟后再走向街对面。这时,我忽然觉得将这么一整支烟平白丢进垃圾筒里怪可惜的。我掏出打火机,抽剩下的最后这支烟。我吞云吐雾,刚抽到半截,就见街对面的32路车进站了。我这位陌生姑娘每天上班搭乘的正是这路车。车驶离车站之后,姑娘已不见踪影。我眼巴巴地望着那渐行渐远的32路车,狠狠地骂了一声。我打定主意,明天一定要过街去认识那姑娘。
“等等……这就是说,您不是每天早上来这车站乘车上班的那位姑娘?”我这样问道,对这姑娘刚才说的一些情况表示全然不知。
是的,我知道那次可怕的车祸。克里米亚所有报纸当时对此都有过报道。但都是什么人遇难了?艾丽莎是谁?我那“打蓝雨伞的姑娘”说什么了?
“不,我不是艾丽莎……我是她姐姐,我叫雅娜……”姑娘眼含泪花说道。“我是来这儿卖她的房子的。现在我是要去她原单位开证明……”
这不啻是晴天霹雳!我没听雅娜把话说完。我惊呆了,立时成了木雕泥塑。我转身沿街走去,绝望地想,一条年轻、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没了,再也没了。原来这“打蓝雨伞的姑娘”早已死于那次车祸,而眼前这棕红发姑娘长相只是与她相像而已。天哪,我这貌美如花的陌生姑娘死了,而这我甚至连做梦都不曾想到。我沿街独行,了无感觉,脑子只是一片空白。一种宝贵、神圣的东西从我的生活中自此永远消失了。我边走边想,假如当时我不吝惜那支该死的香烟,而是毫不迟疑地将它扔进垃圾筒里,然后疾步走近那姑娘,同她认识攀谈,那又会怎样……可以肯定地说,那时这必将会是另一种结果—姑娘错过那趟车,得以死里逃生。也许我们会两情相悦,同结百年之好,共度幸福人生。
一支烟。仅一支烟即毁了一切。我捶胸顿足,仰天长叹,后悔不迭……
自那时起,我永远戒烟了。
作者:(俄罗斯)安娜·莫莉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