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月
二月。墨水足够用来痛哭,
大放悲声抒写二月,
一直到轰响的泥泞,
燃起黑色的春天。
用六十戈比,雇辆轻便马车,
穿过恭敬、穿过车轮的呼声,
迅速赶到那暴雨的喧嚣
盖过墨水和泪水的地方。
在那儿,像梨子被烧焦一样,
成千的白嘴鸦
从树上落下水洼,
干枯的忧愁沉入眼底。
水洼下,雪融化处泛着黑色,
风被呼声翻遍,
越是偶然,就越真实。
并被痛哭着编成诗章。
荀红军译
屋里不会再来人了
屋里不会再来人了,
唯有昏暗。一个冬日
消融进半开半掩的
窗帘的缝隙。
只有潮湿的白色鹅毛雪
疾速闪现.飞舞。
只有屋顶、白雪,除了
白雪和屋顶,——一片空无。
又是寒霜画满图样,
又是逝去年华的忧郁
和另一个冬天的情景
在我的心底搅来搅去,
又是那无可宽恕的罪过
至今仍刺痛我的心灵,
木柴的奇特匮乏
折磨着十字形的窗棂。
可是,厚重的门帘
会突然掠过一阵颤栗。
你会用脚步丈量寂静,
如同前程,走进屋里。
你会在门口出现,
身穿素雅的白衣,
仿佛为你织就衣料的
就是那漫天的飞絮。
(吴迪译)
噩 梦
请谛听经过牙床过滤的暴风雪,
请谛听没有雪的空荡荡的步伐。
它们不会撞上什么东西,而雪堆,
活像一条铁链在田野里掠地飞奔,
乘着列车,沿着那交错的耕地、
天空、雪原,和着风的声声应答,
穿过松林和无钉板墙上的窟窿,
穿过木板和无喙的荒野的牙床。
越过原野,越过高空,穿过那
天堂斋戒者梦见的胡言乱语,
他看见牙齿纷纷从颌上掉落,
城堡口齿不清,领地悄声嘟哝,
一切都被打落,没有一样完好,
斋戒者恶心,由于白骨的碰撞。
由于驾驶员的牙,舰队的三叉戟,
由于卡尔巴阡群峰鲜红的豁口。
他多么想离去,但却醒不过来,
醒不过来,锁闭的梦把他禁锢。
他还梦见菜园主那整齐的粪肥,
土地与斯托霍德河两岸一般平,
他不相信高空曾经在什么时候
张开他整个的深渊打起哈欠,
喉咙里有银锭,他的舌头和语言,
――像远处那一根横梁上的吊钟,
这天空中高悬的明月浮上天际。
不,他那浑浑噩噩的澌哑的鼻音,
同鲜血一起被废墟的软骨吞食,
你若把手伸进旋风暴雪的碎石,
它会穿过罅隙掉落在你的手上,
像肥胖的残肢,又像一枚散弹
从那韧带上射下来的一块肌肉。
它烧胀了,像一个浮肿的南瓜
从垄岗跃向篱笆。它身陷坑洼。
它被战斗撕下,又被战斗驱赶,
好像一个皮球从斜坡滚向水渠,
穿过松林和无钉板墙上的窟窿,
穿过木板和无喙的荒野的牙床。
请谛听久疏车马的原野的隆隆声,
请谛听它们像发疯一般的飞跃。
那滚滚漫布开来的一群群炮兵,
如盘碟向风的回音表示着亲昵。
而那冰屑、雪雾和炮架的话语,
在测量里程时会同意谁的意见?
于是神话爬出,外加胡言乱语,
闪亮着那塞罗仿卵黄中的绷带,
纷纷地从列车上向着旷野飞奔,
就像雪夜向信号机奔去的月台。
医疗列车的制动器在嘎嘎作响,
天国的斋戒者正做着他的好梦……
松 树
我们枕着手躺在草地,
昂首仰望万里长空,
泳浴在野生的风仙花、
雏菊和森林的百合之中。
松林间伸出一条幽径,
草儿茂密,难以通行。
我俩交换一个眼色,
又把姿势和地点变更。
我们顿时变得不朽,
化入了松树的行列。
于是从疾病、瘟疫、
死亡中解脱了出来。
有如润滑油,浓艳的蔚蓝
带着故意的单调,
亮晶晶地落向大地,
在我们的衣袖上留下记号。
我们分享着松林的小憩,
谛听着甲虫乱爬的声息。
呼吸着柠檬和神香混合的
松树林中催眠的香气。
我们长久、长久地
把手臂枕在头下睡觉,
周围的事物何等温柔,
眼前的一切广袤无垠,
使我时刻产生幻觉:
树后就有大海的一片奇景。
那儿的海浪高过松枝,
从圆滑巨石上俯冲而下,
海浪搅动了深深的海底,
降雨般地抛出许多小虾。
黄昏时分,朵朵晚霞
铺洒在拖船后的软木之上,
像是鱼肝油闪烁不定,
又像是琥珀朦胧地泛光。
夜幕落下了,月亮
把万物的痕迹渐渐地埋葬,
葬在泡沫的神术之中,
葬在海水的妖法之上。
可海浪掀得更响更高,
浮动的音乐厅里何等热闹,
观众聚集在柱子旁边,
看着从远处无法辨认的海报。
(吴迪译)